我前几天和一个姐妹聊天。

她跟我说自己从来没有在一段关系里经历过那么想分手的时刻。

是那种想丢掉所有体面，马上跳起来吼着、闹着说分手的想分手。没有别的，就是心碎推动怒气，直直窜到大脑的天灵盖。

我说，我听听有多严重。

姐妹跟一个比她小五岁的男孩在一起。男孩刚工作没多久，工资不算低，但还没有储蓄的习惯，在上海是那种吊着一口气的活法，支付app里的数字随时要见底一样。

还是没心没肺地花。

我姐妹从来不会去形容自己的懂事，但她都在刻意留意着，尽量不要花男孩的钱。她甚至有时候会去算，男孩最近是不是为自己花太多了，这个数他能不能承受，比如他们去周边玩了几天，她会想不知道他的存款还能不能撑住，要不这个月的房租她多出一点——他们绝大部分时候都是AA。

她有在计划两个人的未来，她没有告诉男孩，但她自己在悄悄攒着房车钱，天天刷着中介的app，准备在明年看房前先确定一个大概的区域。这些她都没说，她以为两个人同居，男孩能感觉得到，她跟他是真心换真心，要两个人一起踏踏实实往前走。

直到一次他们开始因为对未来的规划吵架，吵着吵着开始逮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讲。男孩说，真后悔遇到你啊，我本来都准备回老家的，在这儿跟你耗着。

随即大倒苦水，数落姐妹每一件“疏忽”的小事——比如挂在墙上的钟没电了，她一直没去管，比如用光的洗手液要等好几天才续上，比如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去快递点拿包裹，要让他帮忙……

这些事情，就算勉强算“疏忽”，但在日程表接近996的我姐妹看来，如果自己最亲近的人，连原谅这些小事的宽容都没有，那就太没有意思了。

姐妹哭着说，那我为我们俩，省钱，攒钱，周末在你熟睡的时候起床扫地拖地，帮你买药买水…你都不记得了，却去苛求这些。

男孩冷冷说：我又没有让你这么做啊。

“你自己要去做的。”

姐妹问我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，为什么，作为一个几乎什么都不图的女的，网上的人都要叫她女菩萨的，但实际上，遇到的，享受到自己的真心的对方是这个样子的。

我真的头一次见她这么崩溃。她一直问为什么。为什么辛苦的付出可以被这么践踏，而她也知道，明明还有一种跟自己相反的女孩，举重若轻地得到了对方的房子、车子，对方心甘情愿，还比那个轻飘飘的接受方更加看重这段关系。

“我不是想要一个给我物质的人，我就是单纯地想问为什么。”

让我从我的亲身经历讲起——如你们所见，前几天我更新得比较少，一直说自己忙，是因为在准备一场考试。

出于种种原因，那并不是一场很有把握的考试。考试那天，说实话很煎熬：它占用了我一整天的休息日；我背着很重的资料流着汗排队；进考场后我坐的位置很晒，盯着卷子眼睛都花了。考试持续到下午，考点没有地铁站，考完后我在原地等了40多分钟才打到车，坐着坐着还晕车了。

第二天我醒来，心想：老天爷啊，如果过程这么惨，最后还没考过，那我用掉自己好不容易的一天休息日去考，到底有什么意义。

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：并不是你自己考得很难受、很折磨，之前也每天千辛万苦熬夜看书了，就百分百能如愿。

在潜意识里我觉得，自己这么努力了，理应要考过，但如果真的没考过——我是说如果，那也不是什么多么值得震惊的事情。

因为，我突然想到，这就是人生啊，就是，不是你以为“应该怎样”，你就会碰到那个“应该”。

这一生多的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嘞。

高考的时候我算是个幸运儿，没有真正特别咬牙去学，甚至高中前几个学期还搞很多浪费时间的花头，但题做得顺，高考的时候文综三科我总共只错了一道选择题，后来去了上海读书——还行的大学，大家都知道。我有个同桌，也是闺蜜，是我看着她每天老老实实刷卷子、沉下心啃书的，她并不笨，我觉得她蛮聪明，可是高考的时候东错一点，西错一点，最后比一本线低了十几分。

她伤心了很久……她本来的目标是211的，她也完全没有怠慢这个目标。努力三年，从不松懈，就去上个最普通的学校，看看这一通努力的结果，是不是没有意义？

就，不要去细想这些前后关系，只会让自己更无法接受。

我最近才反应过来，我们真的很容易用简单的因果论去设想我们的生活，包括我年轻的时候，会觉得“一报要还一报”（可能不太恰当，但大概就这个意思），那时我会认为，我认真对待的人没有认真对待我，就是他的不对——

可是，“被辜负”明明就是很常见的事情……而且无法预料。

这就是事实啊，这就是人生。

理论上，你会觉得付出一定有回报，你会觉得吃过很多苦就会换到很多甜，你会觉得玩弄感情的人总有一天要反过来被玩弄，但这些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。

你的付出有意义吗？没意义。就像你很认真看书准备的考试，最后考到的全是你没有复习过的犄角旮旯，这种事没有为什么的，遇上了就是遇上了。

但我又觉得，人又不是非要从别人对自己的对待上去找意义。

坏的关系，离开就好了，不要拿它去拷问自己的命运——当你爱得很吃力的时候，不要去妒忌那些坐享其成（无贬义）的被爱的女孩，然后来渲染自己的“惨”。

因为我们最终都会学到，付出不是为了一定要一个回报——you know同等的回报很难，而是在你想要付出的时间段，你就是那么去做了，顺应你的快乐，顺便投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期待。

就像是你爬山专程去等日出，很辛苦地爬了一整个晚上，最后发现第二天是个阴天，云层厚厚地把远方的太阳遮盖住。你是为了那个太阳才去的，但它不一定会出现在那里——跟我们人生中挺多片段都巧妙对应。

今天我才对一个最近情绪欠佳的朋友说：不要去计划人生，因为几年后事情可能跟你现在见到的完全不同，大相径庭，无法预料，所以，日子，去过就好了。穿过这些讨厌的琐碎，跟它们亲身搏斗，过段时间你将不会再为它们懊恼。

终点并不可知。我们只能在奔赴的路上，做到勇敢、坦诚、问心无愧。

接受人生的无意义，接受因果的无常，剩下的情节里，最后能宽慰到你的，是你付出时候的快乐和甘愿。